第二章 马蹄
第二章 马蹄
1.马之真性
【原文】马,蹄可以践霜雪,毛可以御风寒。龁草饮水,翘足而陆,此马之真性也。虽有义台路寝,无所用之。
【解释】马,蹄可以践霜雪,毛可以御风寒。这里讲马,可以说是格马致知。公孙龙讲石头、讲白马非马都可以讲出个道道来,这里看看庄子怎么讲马。马蹄可以践踏霜雪,不畏严寒;毛发可以抵御风寒。
龁草饮水,翘足而陆,此马之真性也。马,吃草饮水,举足跳跃,这是马的自然真性。庄子通过讲马性,从而来讲人性,讲清楚自性本心。今年是鸡年,也可以讲清楚鸡性而把道给讲清楚。六祖讲,自性具足一切智慧。人人都有佛性,不分肤色,不分南北。讲本心和自性就是讲道。
虽有义台、路寝,无所用之。义台即礼仪之台,等待出行的地方。路寝,是出行路上暂时歇息的寝室。古代天子有六寝,路寝是指大室,其余还有五个小寝室。礼仪之台、路寝这些东西,对于马来说是没有用的,因为马性不需要这些东西。同样的,给鱼准备陆地上的寝室也是没有用的。
2.伯乐治马
【原文】及至伯乐,曰:“我善治马。”烧之,剔之,刻之,雒之,连之以羁馽,编之以皁栈,马之死者十二三矣!饥之,渴之,驰之,骤之,整之,齐之,前有橛饰之患,而后有鞭䇲之威,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!
【解释】及至伯乐,曰:“我善治马。”等到伯乐的时候,他说:“我善于治马。”秦穆公时候,有个善于治马的人,名字叫伯乐。我们来看伯乐如何调治和训练马。
烧之,剔之,刻之,雒之。用烧红的铁块来烧印马的皮毛;剪剔马身上的长毛;用刀来雕刻削凿马蹄甲;羁络马头,给马戴上笼头。
连之以羁馽,编之以皁栈,马之死者十二三矣!羁,羁络马头;馽,绊,马的足绊,绊马前足。由于戴上了笼头,有了足绊,就可以把多匹马连合在一起,排成行列了。皁,马槽;栈,马床。用绳索编排,给马匹分派不同的马槽和马床。如此这般折腾,马匹十个里面有二三个已经死去了。
饥之,渴之,驰之,骤之,整之,齐之。不仅仅是前面那么折腾,接下来还会对马进行训练,因为作为战马需要经历严酷的战场,所以要进行一系列的训练。训练马匹耐饥饿,耐渴。训练马匹飞驰快速跑,训练马匹快马加鞭骤然加速。训练马匹动作整齐划一。
前有橛饰之患,而后有鞭䇲之威,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!橛,马嚼子,马口中所含的横木。骑马的人一拉缰绳,马嚼子就会拉进马的嘴巴里,如此就可以控制马匹的行进或者停止。饰,也就是马缨,马颈上的带饰。鞭䇲都是打马的工具。马鞭用皮制成所以称之为鞭;马䇲用竹制成,称之为䇲。䇲也通策字。所以我们平时所鞭策自己,也是从这里来的。对于马来说,受许多的约束和折磨,前面嘴巴里含个马嚼子,马的颈上带有马缨花,前面有忧患;屁股后面还会担心被鞭子和马䇲的抽打,也有威迫。这么折腾,马匹十个里面已经有一半死去了。如果君主多欲而治理百姓,百姓十个也有一半死去了。国以民为本,如果失去了根本,国就危险了。仁义对于自性而言是多余的东西,伯乐治马这些东西对于马性而言也是多余的。
3.陶工木匠
【原文】陶者曰:“我善治埴,圆者中规,方者中矩。”匠人曰:“我善治木,曲者中鉤,直者应绳。”夫埴木之性,岂欲中规矩鉤绳哉!然且世世称之曰:“伯乐善治马,而陶匠善治埴木。”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。
【解释】陶者曰:“我善治埴,圆者中规,方者中矩。”前面讲善于治马的人。一物必有一理。前面格马,这里格陶器。善于制作陶器的人说道:“我善于烧制陶器,如果要做成圆形的陶器,就要用规,如果要做成方形的陶器,就要用矩。”不以规矩,不成方圆。然而这是从外强制性做成方圆,远远不如孔子所说的,从心所欲而不逾矩。上善若水,水到方的容器就是方的,到圆的容器就是圆的。
匠人曰:“我善治木,曲者中鉤,直者应绳。”善于制作木器的工匠说道:“我善于治木,如果要画曲线,就要用钩;如果要画直线,就要用墨绳。”
夫埴木之性,岂欲中规矩鉤绳哉!埴是制作陶器所用的黏土。黏土和木头有各自的本性,岂能心甘情愿受规矩和钩绳的约束呢!今年是鸡年,阳明先生有格竹子致知,这里可以格鸡致知。鸡字分为左右两个部分,可以说又一鸟,也是一鸟。鸡性本来也鸟性,是自由飞翔的。由于长久以来家养,关在笼子里,已经忘却自己能飞的本性了。人的自性也能飞翔,只是长时间以来迷失自性本心罢了。我们的本心被业丝所束缚,无形无状,绵绵密密,无法解脱。我们比鸡还要可怜,鸡笼是有形的牢笼,而我们被无形的业丝所束缚。所谓的业丝,就是嘴巴所说,心中所想,行为所做的事情所积累下来而形成的束缚。难道鸡天生甘愿受鸡笼的束缚吗?鸡正是由于有了美味的鸡翅和鸡腿,所以才有了祸害,成为盘中餐。
然且世世称之曰:“伯乐善治马,而陶匠善治埴木。”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。然而世世代代都如此称颂道:“伯乐善于治马,而陶工善于治黏土,木匠善于治木。”这里用伯乐治马,陶工治黏土,木匠治木来比喻,君主治理百姓如果改变人的本性,这是很大的罪过。世世代代的人都在称颂仁义之君善于治理百姓,如同伯乐治马罢了。
4.民有常性
【原文】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。彼民有常性,织而衣,耕而食,是谓同德。一而不党,命曰天放。故至德之世,其行填填,其视颠颠。
【解释】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。我以为善于治理天下的人不会这样做。善于治理天下的人不会刻意去改变马的天性,不会改变黏土和木头的天性。善于治木的人,要因材施教,随顺木头固有的纹理。并不是强硬的以曲直切割木头。不够坚固的木头可以做筷子,足够坚固挺直的可以做栋梁,奇形怪状的木头刻意雕刻成艺术品。
彼民有常性,织而衣,耕而食,是谓同德。百姓有真常本性,他们自然就会劳作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根本不需要上面有什么命令。他们自然就会织布做衣服,耕种获得粮食。姑娘不需要先教会带孩子才出嫁,而是孩子出生了自然就会母性大发,自然就会带孩子了。百姓的本性是同受于天。上天赋予百姓光明的德性,所以称之为同德。本来人人的德性都是光明的,只是由于被物欲遮蔽了,有些人遮蔽深一些,有些人遮蔽浅一些罢了。所以圣人不仅要发明自己光明的德性,还要去亲民,去发明百姓固有的明德,使得明明德于天下。
一而不党,命曰天放。百姓保持真常本性,纯一而不偏倚,可以称之为天放。真常本性是人人的家园,只是世人不识罢了。如果能够识得自性,就是明心见性,就是得道了。不光是从道理,从知识上明白,而且还要实证。六祖讲,不识自性,学法无益。禅宗也是讲的这个自性,也讲明心见性。党是偏倚,有所偏私了。结党营私,就是有所偏私了。心念纯一,不偏不倚,不随着外物走。此心不将不迎,外物走了不去送,外物要来的时候,不事先浮想联翩,去迎接。喜怒哀乐未发之中,可以称之为纯一。命曰,类似于名之,可以说是称之。什么是天放呢?我们平时说放牛放羊,这是人放,不是天放。放牛也是要随顺牛的天性,把它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。然而放牛还要在牛的鼻子上拴个绳子。天放就不是如此的,完全随顺百姓的天性,不会在老百姓鼻子上拴个绳子。
故至德之世,其行填填,其视颠颠。所以说至德的上古时期,百姓极其纯朴的时候,老百姓行路的时候,步履缓慢迟重的样子,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;眼睛也不会斜视的,似乎无心的样子。我们知道,心眼多的人,眼睛贼溜贼溜的,停不下来,不敢直视对方。
5.万物群生
【原文】当是时也,山无蹊隧,泽无舟梁;万物群生,连属其乡,禽兽成群,草木遂长。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,鸟鹊之巢可攀援而闚。
【解释】当是时也,山无蹊隧,泽无舟梁。在上古的时候,山里没有小径,也没有隧道。河泽里没有小船,也没有桥梁。世上本来没有路,只是人走多了,而有了路。山也保持山性,河泽也保持河泽固有本性,没有太多人为的东西。
万物群生,连属其乡。万物丛生,百姓的居所连在一起。远古时候,百姓的住所连在一起,大家有群居的习惯。这样更加安全,更有利于一起耕作围猎。这种积习一直带到现在,大家都有从众心理。
禽兽成群,草木遂长。飞禽走兽成群,草木自然成长。当雾霾笼罩着天空,我们能够想象远古时期,地球是多么的美好。人类贪婪地挖掘地底下的煤、石油和天然气。这些能源都属于火,属于真火,需要埋藏于地下的。学习中医的人都知道,肾属水,而水中有真火,阴中有真阳。如果过多的挖掘肾中真火,使得常常欲火焚身,如此就危险了。能源过度挖掘而使得地球虚火浮越,有了厄尔尼诺现象,而人身上如果虚火浮越也会麻烦了。
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,鸟鹊之巢可攀援而闚。人和自然融为一体,因此飞禽走兽都可以在一起遨游,鸟鹊的巢穴都可以攀援窥望一下。闚字通窥字。
6.民性得矣
【原文】夫至德之世,同与禽兽居,族与万物并,恶乎知君子小人哉?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;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。
【解释】夫至德之世,同与禽兽居,族与万物并。在至德的上古时期,百姓和飞禽走兽同居,也不会被鸟兽所伤害,百姓和万物聚集在一起。圣人有仁爱天地万物之心,只是不得不爱罢了。天地万物为一体。人、禽兽、花草和瓦石等本来都是一体的。只是由于人的大心被物欲所间隔,就变成小心了,就和天地万物切分开来了。《道德经》中讲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王阳明先生讲,出去街上走,看到满街都是圣人。本来人人都有佛性,人人的本性都是光明的,人人都可以成佛道。什么是至德呢?至德就是至善的德性。《大学》中讲,止于至善,也可以说止于至德。
恶乎知君子小人哉?哪里需要用仁义的标准来区分所谓的君子和小人呢?有大心的就是大人,就是君子;有小心的就是小人。然而人人本来都有大心,只是因为良心被物欲所遮蔽罢了。
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。同字通侗,无知的样子。百姓似乎都是无知无识得样子,眼睛都是直视的,不会贼溜溜的,上天赋予的德性没有丧失。
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无知无欲的样子,称之为纯朴。黄石公传给张良一本《素书》,张良凭着这部天书帮刘邦平定天下。所谓的大素不素,大象无形,大音希声。
素朴而民性得矣。如果能够时常保持百姓的纯朴,就逐渐能够恢复本性,就可以恢复百姓本有的德性了,就能够明明德于天下了。百姓各自找到自性本心,然而并无一物可得。
7.天下始疑
【原文】及至圣人,蹩躠为仁,踶跂为义,而天下始疑矣。澶漫为乐,摘僻为礼,而天下始分矣。
【解释】及至圣人,蹩躠为仁,踶跂为义,而天下始疑矣。蹩躠,跛脚勉强地艰难走路的样子。踶跂,刻意踮起脚跟,刻意大跨步用力走的样子。远古时期的百姓,处于纯净朴素的状态。待到有圣人出来,开始刻意地跛脚艰难施行仁,而刻意踮起脚跟用力去施行义,而如此就扰乱世人的心了,百姓就开始有疑惑了。百姓不知本性是善的,不知只要返璞归真就行了,就开始感到疑惑了。由于仁义拔高了许多,世人为了得到仁义的美名,又增加了一个欲望,如此天下的人就更加迷惑了。
澶漫为乐,摘僻为礼,而天下始分矣。澶漫是放逸无度。摘僻是繁琐拘束。君主用礼乐来规范世人的行为。世人却不喜欢雅正的音乐,以享受放纵无度的靡靡之音为乐。世人不喜欢真正的周礼,而是喜欢摘取一些对自己有利的礼仪和规矩为礼。作为诸侯,也想享受天子的礼。作为大夫,也想享受诸侯的礼。如此君非君,臣非臣,天下就分裂了。如果世人能够遵守周礼就好了,也就不会有乱了。礼乐加重了世人的分别心,都想享受更高的礼遇。
8.白玉不毁
【原文】故纯朴不残,孰为牺尊?白玉不毁,孰为珪璋?
【解释】所以说没有经过雕刻的原木,怎么能作为酒樽呢?在古代经常刻画牲牛等形状的酒樽。没有经过雕琢的原玉,怎么能够成为玉器呢?珪是上面为尖,下面为方的玉器;璋的形状类似半个珪,将珪沿着纵向的中间线切分。
道德类似于原木,原玉,增加了过多人为的东西,就有了仁义和礼乐。仁义、礼乐如同多余出来的小手指。
9.道德不废
【原文】道德不废,安取仁义?性情不离,安用礼乐?
【解释】庄子的文章很连贯,前面讲完对原木、原玉的毁坏,才有了酒樽和玉器。这只是比喻而已,为了说明对大道的毁坏,而后有仁义。鸡蛋孵出小鸡,鸡蛋毁坏了,而有了小鸡。
道德不废,安取仁义?道德如果不荒废,怎么能够有仁义呢?正是由于讲大道别人已经不信了,不但不信还会诋毁。所以需要讲仁义,如此世人更容易接受一点。大道是中华文明的法宝,是该让它发出光明的时候了。
性情不离,安用礼乐?如果不失去本来的性情,怎么能够有礼乐呢?正是由于迷失了自性,所以需要礼乐。
《道德经》中讲,大道废有仁义;慧智出有大伪;六亲不和有孝慈;国家昏乱有忠臣。
10.五色五声
【原文】五色不乱,孰为文采?五声不乱,孰应六律?
【解释】五色不乱,孰为文采?《道德经》中讲,大象无形,大音希声。大象无色无形,大道没有什么颜色。无色分出五色,五色如果不纷乱,如何能够有绚丽错杂的色彩呢?一缕太阳光,如果不经过三棱镜分散开来,就是无色的,就没有五色。五色蕴藏在太阳光中。分散凌乱了,而有了美丽的文采,美丽的彩虹。前面也讲礼服有了许多文采,使得世人多欲了。
五声不乱,孰应六律?大的声音,似乎没有什么声音。宇宙背景的律动,似乎没有任何声音。宇宙背景的律动和人脑进入禅定是同频共振的,是天人合一的。一根竹管如果不开孔,就不分出五音。但是竹管内部蕴含着五音,称之为音藏。不分出五声,就不会有韵律。未发之中,如果不分出七情,就没有喜怒哀乐。
11.圣人之过
【原文】夫残朴以为器,工匠之罪也;毁道德以为仁义,圣人之过也。
【解释】夫残朴以为器,工匠之罪也。如此看来,使得原木残缺不全,雕刻而为器物,这是工匠的罪过。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形而上就是无形无象的,称之为道。形而下就是有形有象的,称之为器。形而上学是西方古典哲学的明珠,世人对形而上学误解了。现在正在为形而上学正名。
毁道德以为仁义,圣人之过也。使得道德毁坏,而有了仁义,这是圣人的罪过。对于前面所说的东西容易理解,对于仁义的危害,带有更深的隐蔽性。庄子在这里发明出来了,实在难得。仁义对于道德而言,如同多余的小手指而已。
12.马知已此
【原文】夫马,陆居则食草饮水,喜则交颈相靡,怒则分背相踶。马知已此矣。
【解释】夫马,陆居则食草饮水。马的性情,在陆地上居住,不像鱼是生活在水里。马爱吃草,饮食清水。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。一马一世界,马的世界生活在陆地。一鱼一世界,鱼的世界生活在水里。
喜则交颈相靡。不仅仅人有喜怒哀乐,马也有。马喜的时候,脖颈相交而摩擦。人喜的时候是否也有呢?靡,通摩字,亲顺。中医说,喜伤心,怒伤肝。如果要身心保持健康,还是要常处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。
怒则分背相踶。马怒的时候,转身以背相向,用后脚互相踢打对方。踶通踢字。怒字上面是奴,下面是心。怒是奴役自己的心,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动怒。
马知已此矣。马性如此而已,渴了就饮水,饿了就吃草,喜了就脖颈相交,怒了互相踢两脚。马所知是有限度的,然而伯乐用各种方法治马,反而增加了马的机心。百姓也如此,本来没有那么多想法,所知也有限。仁义和礼乐治理百姓,反而增加百姓的心机,扰乱了民心。
13.伯乐之罪
【原文】夫加之以衡扼,齐之以月题,而马知介倪、闉扼、鸷曼、诡衔、窃辔。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,伯乐之罪也。
【解释】夫加之以衡扼。衡,马车辕前的横木。扼,通枙字,是叉住马脖子的木头。衡枙木头要配合起来使用,就可以驾马车了。
齐之以月题。月题是月牙形的金属装饰物。月题也就是现在马的遮眼,为了防止马匹看到东西受惊而设置的。
而马知介倪、闉扼、鸷曼、诡衔、窃辔。而马被这么一折腾,就有了许多的新知了。之前马性那么纯朴。介倪是愤怒而斜视。闉扼是弯曲颈部抵抗想摆脱横枙。鸷曼是凶悍而暴躁的样子。诡衔是诡诈地吐出口衔,也就是马嚼子。因为骑马的人经常会拉紧缰绳,从而把马嚼子勒进嘴巴里,通过这样操作而控制马匹奔跑或者停止。这个马嚼子经常放在嘴巴里,马肯定很讨厌这个东西了。牛鼻子上的那个绳子,牛肯定是很讨厌的,只是没有办法罢了。辔是马络头。窃辔,马会偷偷地啃咬马络头,想偷偷地挣脱而逃跑。原本马的本性是很淳朴的,渴了就饮水,饿了就吃草,而现在却被迫以各种方式反抗。君主治理百姓,在上面的多欲而扰民,百姓就会以各种方式来抗争。
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,伯乐之罪也。所以马的知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抗争方式,已经像盗贼一样了,极其诡诈而凶悍,这都是伯乐治马的罪过。崇尚仁义,百姓就会想得仁义的名利,就会想方设法做一些欺世盗名的行径。这是圣人之过。
14.不知所为
【原文】夫赫胥氏之时,民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,含哺而熙,鼓腹而游,民能以此矣。
【解释】夫赫胥氏之时。赫胥氏是远古帝王。在赫胥氏的远古时代。平时我们说中华五千年文明,实则远远不止。中华文明的道统传承,从来就没有间断过。孔子曾经说过,朝闻道夕死可矣。早晨闻道了,晚上死去都值得了。孔子把道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。中土的道统往往隔几百年会出来大人物。明代理学盛极一时,距离王阳明、湛若水生活的年代差不多五百年了,五百年后有后来人。
民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。百姓很淳朴,保持真常本性。百姓住在家里也不会想着什么慎独,不会背着别人做坏事。百姓回归自性本心,居家只是安贫乐道罢了。现在百姓住在家里就多想了,在对比居住条件,在想着贷款,在想着房价的升降。百姓外出行走,竟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。不像现在的人们有太多地方好去,太多交通工具选择了。百姓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,百姓本身就已经回归自性家园了,可以安贫乐道了,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的呢?不会羡慕外面喧嚣的地方了。《道德经》中讲,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
含哺而熙,鼓腹而游,民能以此矣。嘴巴含着食物而嬉戏,鼓着吃饱的肚子而游玩,百姓仅仅如此而已。百姓的本性如同马的本性那么天然而简单。百姓已经恢复本性,已经得道了,甚至都不曾知道有道这个字。追求得道也是一种欲望的。《道德经》中讲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,恒使民无知、无欲也。
15.不可止也
【原文】及至圣人,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,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,而民乃始踶跂好知,争归于利,不可止也。此亦圣人之过也。
【解释】及至圣人,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。等到圣人出来了,圣人用仁义礼乐来治理百姓。这就好比是伯乐出来了,用各种方法来治马。屈折是矫揉造作,曲意逢迎。等到圣人出来了,用矫揉造作的礼乐来匡正天下人的形象。用仁义和礼乐的标准来匡正,什么是君子,什么小人。
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。县通悬字,把物高高悬挂起来,让人踮起脚来还是够不着。跂是踮起脚。故意把仁义拔得高高的,使得世人无法企及,可是如此可以宽慰天下人的心。《道德经》中讲,跂者不立,跨者不行。
而民乃始踶跂好知,争归于利,不可止也。而百姓从此才开始踮起脚跟,努力去追求名利。百姓就想着如何做到多智多识。百姓就会争先恐后地去追求名利,怎么样都无法阻止住了。要让百姓止于至善,有所依归。小黄鸟尚且知道止于山丘,人难道还不如小鸟吗?
此亦圣人之过也。这也是圣人的过错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