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站点
> 三江古灶:已知潮汐远,已识日月长
详细内容

三江古灶:已知潮汐远,已识日月长

时间:2023-03-10     人气:8535     来源:畅享乐平     作者:
概述:西南涌古航道,在村前自东向西笔直地横卧。远去的潮汐,在古航道边留下一片亘古的寂寥。一树黄花风铃木,在满眼新绿中宛似一支燃烧的火炬......

西南涌古航道,在村前自东向西笔直地横卧。远去的潮汐,在古航道边留下一片亘古的寂寥。一树黄花风铃木,在满眼新绿中宛似一支燃烧的火炬。


古村、古渡口、古航道、古驿铺,这里是三水乐平古灶村。


八百多年前,三江胡氏先民沿着古驿道来到这片河湾,在这里开村繁衍、耕读传家。


一个世纪以前,古航道上仍是樯帆如鲫,村外的渡口有船只可以通往粤西北的清远、肇庆和省城广州。等到抗日战争的战火燃烧到这里,铁与血铸就的篇章又在这片土地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

岭南乡间,山河有思,三江古灶,这是我们走进三水乐平,读懂这个广府小镇的起点。


被生活遗忘的渡口  


古灶村隶属三水乐平三江。芦苞涌、左岸涌、西南涌在这里交汇,形成一片河湾。古灶村位于河湾的上游,村外有一条铺满黄叶的小道,小道的尽头是一个始建于明代的古埠头。


古灶村有一位75岁的乡贤胡德赞,是他带我们去寻找这两个古渡口的。用他的话来说,在村民口口相传中,一个渡口叫做梁姓埠头,一个叫做三江码头。形制上来说,埠头小而码头大,其中梁姓埠头虽小却是最古色古香,它在村东南方向约五分钟路程的水边。


石碑诉说着埠头的历史。佛山日报记者王澍摄



梁姓埠头有两块石碑,上面分别刻有“梁昭德堂步头”“梁贻德堂步头”(注:石碑原文是步头)等字样。“相传,这埠头是民国初年按照原有的建筑风格重修的,当时一位叫六公的梁姓乡贤出资较多,所以村民就称它为‘梁姓埠头’。”胡德赞给记者讲述这古渡口历史的时候,特意指了指地上的一条红砂岩,过去所有石凳都是红砂岩做的。只是,红砂岩已几乎尽毁,只剩下空荡荡的石墩。


但正是这一条硕果仅存的红砂岩,或可以用来印证梁姓埠头的时间年份不晚于明代。彼时,岭南地区广泛时候红砂岩作建筑材料,到清代以后生产力提升才改用质地更为坚硬的花岗岩。不过,花岗岩纵然坚固,也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袭。百年风吹雨打与尘土积淀,花岗岩已几乎与周边的落叶、泥土混为一色,一片苍黄。


掩映在林荫下的梁姓埠头。佛山日报记者王澍摄


对我们来说,之所以要来探寻这古渡口,是因为在出门见水、举步登舟的岭南水乡,渡口有着殊为重要的地位:它连接起河流与村庄,也连接起人们的生产与生活。古灶村外的这两个古渡口,还有一个沉甸甸的使命:作为三水境内南粤古驿道兴衰变迁的见证。


早于2016年,三水曾专门开展古驿道专项调查,最终确认三水历史上共有驿铺十多个,分东南西北四条线路向邻县辐射。虽然众多古驿铺已湮灭于历史,但古灶铺遗址尚存。考证结果显示,古灶铺就位于现在三江古灶村一带,当时人们从西南驿出发,经县前铺、白沙铺、鲁村铺和古灶铺,最后经南海县街头铺进入南海,而遗存至今的三江码头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驿道所在。


在历史的尘埃中,我们随着胡德赞的脚步,抽丝剥茧一样地继续寻找。从梁姓埠头往上游行走约500米,就可以抵达三江码头。三江码头的形制与规模都十分大气,关于它的口述史也更为详尽,这对于身处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来说,这都是一颗一颗来自古航道的遗珠,一声一声来自古驿铺的余响。


没想到的是,它还是一段更为壮阔历史的叙说起点。


被河流拉来的村庄


在三水内河运输史上,三江码头留下了殊为重要的笔墨。在继续追寻历史之前,胡德赞给我们理清了“三江”的前世今生。


20世纪中叶以前,“三水三江”是一个广义的地名,在三水设县以前,三江属于南海,曾有“三江都”“三江司”等别称。其管辖范围一度北至南边鱼仔墟,西与西南鲁村交界,东、南方向分别与花都、松岗接壤。且由于三江位于西南涌、乐平涌、左岸涌相汇处,沿着西南涌东上广州只有30多公里水路,所以后来芦苞涌日渐淤浅,西南涌就“后来居上”,取代芦苞涌成为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。


经过数百年发展,三江村成为拥有胡、何、梁等姓氏聚居的大村,三江圩鼎盛时有街道7条,三江书院响起了琅琅书声。据《三水县志》记载,我国四大耕牛市场之一的西南耕牛市场,最初便是设在三江,足见当时三江一带城镇与商业文明发展历史之悠久,人烟之稠密与交通之便利。


“我还小的时候,还有不少从韶关、清远来的杉排,经三江码头把杉木送往广州,杉排有30多米宽,而当时的西南涌少说也要有数百米宽。”胡德赞说,民国年间,有胡姓族人经营的渡轮每日从三江码头开往广州南方大厦2号码头,胡姓村民还能免费乘船。不过,随着西南水闸建成,芦苞涌的历史再次在西南涌上演,这里的漫长河道渐渐回归平静。


如今的古灶村外,有一条与西南涌并肩而建的狭长街巷,这是三江旧圩所在。在带我们探寻旧迹的时候,胡德赞不时停在某个建于20世纪的建筑前,说出原址上曾有过的三江地标。


“这家船只综合商店的前身就是古灶渡口。”“这里曾是洪圣古庙所在。”“那里还有几座苏式粮仓。”……在这条狭长的街巷,旧时空的气息迎面扑来。


旧圩与古灶村紧密相连,于老街巷寻觅过三江的繁华,就不难理解胡氏族人津津乐道的开村传说。相传,三江古灶开村于宋代,到胡德赞一代已是第23代。胡氏先民相中这里的依山傍水、易守难攻的地形地势,古灶村的建设规划如一只躬身的虾,风水上取“明虾出海”之意,又结合地形水势修筑了围墙、门口和碉堡,使得整个村落首尾相衔,一呼百应。


在这片土地上,胡氏先民繁衍生息,耕读传家,先后走出了胡澧、胡建伟、胡礼垣等先贤。“胡澧,明弘治六年(1493年)进士,曾任四川叙州知府。胡建伟,清乾隆四年(1739年)进士,曾任福州知府,其子琲,曾任甘肃河州知州。胡礼垣,清末民初岭南三大思想家之一。”三水文史专家植伟森在《昆都往事未如烟》一书中如此写道。


被回忆温存的岁月


不过,农耕时代的堡垒,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袭与兵燹的破坏。时间来到抗日战争时期,西南涌南岸成为沦陷区,三江成为中共领导的游击队与侵华日寇、伪军进行斗争的前沿阵地。


当时,梁姓埠头旁的八角庙,三江码头旁的兆丰粮食厂先后被炸毁,村中不少房屋仍保留当年的弹孔,胡氏大宗祠一处房梁上也仍保留着当年战火燃烧的痕迹。如今,胡氏大宗祠内就专门立了一块石碑,用以警醒后人。


领着我们走到胡氏大宗祠时,胡德赞的话匣子完全打开了一样。他讲述着抗日战争时期的烽火岁月,讲述着清末民初的先贤往事,讲述着筚路蓝缕、开枝散叶的族群历史。据说,古灶村外曾有一座洪圣庙,庙内设一炼丹炉灶,庙未毁前有石碑记载,这里曾是葛洪炼丹之所,古灶村也是因此而得名。


不过,与飘渺的传说相比,古朴的建筑显然更有说服力。《三水祠堂》一书的作者刘永辉说,胡氏大宗祠的壁画雕花、屋檐下的绿色琉璃瓦滴水剪边和红砂岩所作的石板,这些建筑用材和建筑风格都可以确定是明代建筑。此外,大宗祠内摆设着一些近年来出土的石碑、石像,行走之间,古建筑文化的魅力俯仰可拾。


大祠堂还设有村史馆,当走到一位名叫胡家禧的先贤像前,记者停下细看。资料显示,他曾任香港燕窝行业工会主席,曾经带领工人罢工回广州,以实际行动支持当时的“省港大罢工”。


当记者继续了解胡家禧的历史时,“他是我父亲,”胡德赞轻轻一句,有点不好意思。我们却肃然起敬,反复追问之下,胡德赞讲述一段与其父亲相关的往事:“罢工期间,当时有20多名村民被无故带走,是胡家禧自告奋勇,到省总工会开具相关证明,最后促成当时的三水县政府放人。”


在时代的洪流面前,胡氏先民作出了无悔的选择。如何守护祖先记忆、家园象征、族群历史,胡德赞也作出了选择。


退休以后,胡德赞就自发整理村史,眼前经过修缮的祠堂、村史馆的材料和村民捐献的古物,多少都有他的一份心血。2018年,记者本人到古灶村调查采访抗日战争时期的历史,胡德赞还曾绘制了一张地形图,将当时犬牙交错的各方势力一一罗列,帮助后人更好了解抗战时期三水军民所作的斗争。


转眼5年过去,胡德赞的选择还在坚持。在古老的村庄与无涯的时间面前,这位一遍遍向来客讲述村史掌故的老人仍一片古道热肠。这些古老的故事和传说,因为这样的选择与坚持而不至于散失在历史长河。这座古老的村落,也因为这样的讲述而多了一分盎然生意、而多了一道温情脉脉的人文风景。


世人未必都读张爱玲,但多少因为张爱玲而知道一句“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。”


同样,世人也未必都会知道古灶村,但岭南的乡村从来就是乡贤的土壤,古灶村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。


已知潮汐远,更惜日月长。当我们回望西南涌航运的兴衰史,当我们循着水声脚踩落叶来到这里,眼前除了河水在缓慢流动,其他一切好像都被时间冻结:碑铭的字迹模糊而斑驳,渡口已不再有渡轮泊靠。


可早被磨得光溜的石板,又分明诉说人类活动的痕迹。咫尺之间,我们好像进出于一个静谧的结界,里边,是古村、古渡口、古航道、古驿铺,是旧时光。


山河有思,这也许是一切古老事物的神秘魅力。

(声明: 网站所收集的部分公开资料来源于互联网,转载的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及用于网络分享,并不代表本站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,也不构成任何其他建议。本站部分作品是由网友自主投稿和发布、编辑整理上传,对此类作品本站仅提供交流平台,不为其版权负责。如果您发现网站上有侵犯您的知识产权的作品,请与我们取得联系,我们会及时修改或删除。 )
分享